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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GO年關難過

發(fā)布時間:2013-01-29      新聞來源:南方都市報

   

    NGO受捐贈人所托,要把捐款足額用于某個受助對象,政府若對這筆捐款征稅,NGO就無法向捐贈人交待。
  馬驊認為,政府讓NGO有了“身份”,本來有利于公益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,但接下來應盡快解決與“身份”相應的“待遇”問題。
  去年,廣州開放社會組織注冊,不少活躍多年的草根N G O從“黑戶”轉正,獲得了“民辦非企業(yè)”(民非)的正式身份。在不少公益人的理解中,成為了被官方認可的公益組織,就自動獲得了稅收減免的優(yōu)惠,甚至可以不交稅。然而,事實卻不是這樣。
  目前,絕大多數(shù)在去年新注冊的草根N G O都被要求按企業(yè)的標準納稅。根據(jù)業(yè)務的不同,他們有可能被要求繳納企業(yè)所得稅、營業(yè)稅、增值稅,甚至“地方教育附加費”這些聽起來不太熟悉的小稅種。
  2012年底,金絲帶特殊兒童家長互助中心在微博里訴苦:“今年還有40多萬元余額,如果交25%所得稅,就得上交10萬元,心疼啊,這都是別人捐來做公益的。”2013年初,浙江公益人士“章二妹”也在微博上發(fā)問:“民辦非企業(yè)是要交企業(yè)所得稅的嗎?收到公益捐贈還要交稅,怎么和捐贈人交代呢?”
  “如果沒有免稅資格,那我們申請民非注冊來干嘛?”廣州某公益機構負責人吐槽。根據(jù)相關政策,已經(jīng)注冊的公益組織可以申請免稅資格,但在實際操作中,要取得這個免稅資格卻不太容易,如果無法通過免稅申請,他們上一年的善款余額將至少有1/4化作稅收;而就算申請到了,也不是真正意義的完全免稅。
  過年愁
  對莫蕓(化名)而言,這個冬天很不好過。去年7月,她所服務的N G O在結束了長達11年的“黑戶”狀態(tài)后,卻意外陷入生存困境。
  莫蕓的團隊財務狀況一直不佳,每個月固定支出有4萬-5萬元,而主要來自個人的非固定性捐贈卻時常低于支出。2011年7月它就幾乎撐不下去了,好在有志愿者向媒體求助,通過宣傳為該機構籌得了近20萬的“續(xù)命款”。這筆款項成為了支持該機構生存的“小血庫”,不斷地為每月虧損的機構輸血,截至今年1月,“小血庫”還剩下6萬余元。
  而讓莫蕓意料不到的是,注冊后根據(jù)現(xiàn)行法例,未取得免稅資格的N G O每年要繳納占利潤25%的企業(yè)所得稅(N G O所取得的公眾捐款在扣除成本后的剩余資金被視為利潤)。“本想著合法身份能讓將來的募捐更名正言順些。”莫蕓說,沒想到要交那么多稅,“不僅沒有政策傾斜,還要咬一大口,我心里不能接受。”
  目前,莫蕓正在動員財務人員組織材料,打算在今年2月申報免稅資格,但能不能成功,她心里完全沒底。“如果真要交所得稅,我們可能熬不過今年了。”她甚至向記者表達了把捐款余額“做成”1萬元以避稅的想法。
  與愁眉不展的莫蕓相比,同樣是去年為N G O注冊,目前正在申請免稅資格的梁海光顯得要樂觀些。“抱怨也沒有用。”他說,一個公益機構想要發(fā)展壯大,就必須注冊登記,“轉變當然有困難,但是正規(guī)運營也能為我們贏得更多的捐助,不必太過悲觀。”
  稅賦重
  剛注冊的N G O都在忙著爭取免稅資格,但在已經(jīng)取得免稅資格的N G O財務人員看來,這個來之不易的稅收優(yōu)惠并不給力。實際上,取得免稅資格的N G O僅能減免“企業(yè)所得稅”,仍需繳納營業(yè)稅、增值稅等。所得稅的減免也受到種種限制。
  去年,啟創(chuàng)旗下的廣州市啟創(chuàng)社會工作服務中心(簡稱“市啟創(chuàng)”)與廣州市海珠區(qū)啟創(chuàng)社會工作發(fā)展協(xié)會(簡稱“區(qū)啟創(chuàng)”)合共納稅46萬余元,其中包括營業(yè)稅、市區(qū)堤圍防護費、教育費附加、城市維護建設費、地方教育附加費。營業(yè)稅是主要的稅項,有40萬余元,此外,教育費附加、城市維護建設費、地方教育附加費分別按營業(yè)稅的3%、7%、2%征收。
  財務人員解釋,政府購買服務是啟創(chuàng)的主要業(yè)務,而政府在付錢時,要求N G O開具發(fā)票。“一開發(fā)票,就要按規(guī)定交營業(yè)稅,如果政府購買服務的錢有剩余,還要交企業(yè)所得稅。”
  因此,有人認為免稅資格對社工類的N G O作用不大,因為他們的大多數(shù)業(yè)務都來自政府采購。但啟創(chuàng)的財務主任鄧超敏不這么看,她覺得免稅資格對于剛起步的N G O來說是一個很好的資源。“行政撥款以及捐款屬于免稅項目,2011年民政局出臺社工機構補助款項,如果你有免稅資格,能在補助款項中免掉所得稅。”
  “免稅”難
  盡管“免稅”的范圍有限,但對于手頭拮據(jù)的草根N G O來說,能省一點總是好的。只是免稅資格的申請卻不易通過。廣東省揚愛特殊孩子家長俱樂部(簡稱“揚愛”)就從兩年前開始申請免稅,均沒通過。為此,揚愛不得不像普通企業(yè)一樣交稅,從2008年到2011年間,“揚愛”累計繳納了30 .3萬元的稅金。
  2011年初,當揚愛負責人馮新再度得知免稅資格“申請失敗”,遂致電民政局詢問原因,民政局答:此事情屬財政局管。馮新又致電財政局,一再追問,才得知是“章程和條款注明不明確”。“其中一條是創(chuàng)辦人沒有放棄對機構財產(chǎn)的所有權。”馮新說,為了達到這項要求,揚愛特別舉行了一次理事會以修改其現(xiàn)有的章程,以備日后繼續(xù)申請。
  廣州地稅局資料顯示,從2008年到2011年,獲得免稅資格的非營利組織僅有77家,其中絕大部分是有官方背景、企業(yè)背景的社團,活躍的社會服務型N G O屈指可數(shù)。
  啟創(chuàng)是其中的幸運兒。2010年初,啟創(chuàng)一位負責人在非正式場合得知N G O可以申報免稅資格,即授意機構的財務人員作出嘗試。會計張穎回憶道,她當時“一頭霧水,上網(wǎng)查也查不到什么信息”,為此特意到稅務部門反復跑了好幾趟,才粗略了解申報流程。
  當時,啟創(chuàng)在廣州有兩個獨立注冊的機構,除了2008年注冊的區(qū)啟創(chuàng),還有2009年注冊的市啟創(chuàng),那是一個民非組織。有意思的是,張穎同時向稅務部門遞交了兩個機構申報材料,區(qū)啟創(chuàng)過了,但市啟創(chuàng)沒過,理由是“機構的章程不符合規(guī)定”,少了一句“財產(chǎn)及孳息不用于分配”。張穎說,兩個機構的章程不完全一致,協(xié)會的章程被認定為“有意思相近的表述”,比較幸運。非營利組織的免稅資格申報時限只有年初這一陣,就是因為這么一個小偏差,錯過了,就得等下一年。
  2011年初,積累了經(jīng)驗的張穎再次進行免稅申請,沒想到接收申報材料的單位從2010年的稅務部門換成了民政部門,申報流程也相應發(fā)生了改變,為了弄懂新的程序,她又在政府部門里反復跑了好幾趟。耐人尋味的是,到了2012年初,接收申報材料的單位又換成了稅務部門。
  所幸,啟創(chuàng)在2011年“搞定”了免稅資格,在當年6月公布的新一批27家廣州市具有免稅資格的非營利組織名單中,市啟創(chuàng)是唯一的社會服務型N G O。對于申報順利,啟創(chuàng)財務主任鄧超敏把原因歸于聲譽。啟創(chuàng)雖由草根起家,但其業(yè)務主要是承接政府購買服務,這構成了申報免稅資格時的有利條件。
  “試試看”
  沒有準備任何材料,1月24日上午,宜居廣州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中心負責人巴索也來到了廣州市龍福東路的海珠區(qū)財政局前,正式開始他的免稅資格申報體驗之旅。
  財政局的工作人員告知巴索,免稅資格的申請事宜,財政局不受理,讓他去稅務部門找專管員。巴索開始反復撥打專管員電話,一輪占線后好不容易接通了,專管員卻無意在電話中詳解申請免稅流程,只讓巴索到海珠區(qū)地稅局前臺拿資料回去慢慢研究。
  巴索沒有按指示到地稅局去,他決定先去民政局了解情況。在民政局,他找到了一位相熟的工作人員。“老熟人”很熱情地為其講解注意事項:“找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報告時,務必要向他們強調(diào)是做免稅資格的,否則他們以年審的標準來做。”但在咨詢N G O章程是否須修改時,兩人產(chǎn)生了一點點分歧。據(jù)悉,N G O在注冊時,其章程基本按照民政局的范本來寫,而民政部門的范本里并無“財產(chǎn)及孳息不用于分配”那句直接導致市啟創(chuàng)首次申報失敗的表述。巴索問:“要改章程嗎?”民政工作人員很詫異,連聲說:“不用改。”
  這位工作人員當即打開《非營利組織章程范本》,指著第三十五條念道:“剩余財產(chǎn),應當按照有關法律、法規(guī)的規(guī)定處理。”在她看來,“有關法律、法規(guī)”就已經(jīng)包含了“財產(chǎn)及其孳息不用于分配”的細則。按照2007年12月頒布的《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(yè)所得稅法實施條例》,“財產(chǎn)及其孳息不用于分配”是非營利組織認定的必要條件。
  巴索決定不改章程。“如果我真的因為這句話被刷下來,證明真的是有兩套標準,我要推動這兩套標準合為一個范本,打通政府部門間的橋梁。”他頗為豪氣地說,自己失敗沒關系,下一年還可以申請,“最重要是讓后面申請的N G O能更為順利。”
  當天中午,巴索來到地稅局,他在前臺大廳的“表格資料”窗口處索要申請材料,并讓工作人員為他打印了“受理回執(zhí)”。
  “新”困惑
  柯娜(化名)在企業(yè)里干了10多年的財務,但在兩個多月前,她被“使弱勢增能,令社會互助”的公益理念感動,放棄高薪,成為了廣州一家N G O的會計。但入職不久,她就感到困惑:這個新生的公益行業(yè)缺乏明確的稅收指引。
  同時,她還感到某些稅務規(guī)定不太合理。例如N G O在組織義賣活動時,被告知要繳納增值稅。“但義賣所得直接給付受贈人,這部分收入不存在增值。”柯娜為此致電稅務咨詢電話12366,對方明確告知:“義賣要交增值稅。”柯娜不服,為此特意翻查資料,了解到義賣活動有可能免稅,但要得到政府部門的批文,證明這是“合法的義賣行為”。“但批文如何取得,我查不到指引。”柯娜說。
  “對這些問題,我咨詢了幾個相熟的稅務專管員,他們說行業(yè)太新,要回去問,之后就沒有回復了。”這讓柯娜感到有點尷尬,這家N G O特意聘請資深財務人員,就是希望“建立正規(guī)的N G O的財務管理制度,以便機構發(fā)展得更好”,但她卻無從發(fā)力。目前,她只能頻繁向同樣從事公益組織財務的同行請教,而同行們也大多一知半解。
  在柯娜看來,與N G O有關的稅收指引,目前只有所得稅方面的免稅資格申請指引尚算清晰,“希望政府能對有關義賣方面的稅務管理、以及其他稅收優(yōu)惠的申請作出清晰規(guī)定,讓稅務前臺、12366、專管員們都知曉,讓N G O能及時獲得稅務管理的指引。”
  怎么辦?
  對此,有學者指出,稅務部門對非營利組織迅速發(fā)展的新局面尚未適應。中山大學公益慈善中心研究員馬驊說:“稅務部門很難分清哪些是營利的N G O,哪一些不是營利的N G O,因為現(xiàn)在出現(xiàn)很多類似社會企業(yè)的公益形態(tài),稅務部門不敢籠統(tǒng)規(guī)定非營利組織免稅。”
  然而,草根N G O接收的相當一部分捐款是定向的、限定性的,等于N G O受捐贈人所托,要把一定數(shù)額的捐款足額用于某個受助對象,政府若對這筆捐款征稅,N G O就無法向捐贈人交待。馬驊認為,政府部門近年降低了社會組織注冊的準入門檻,讓不少活躍多年的N G O有了“身份”,本來有利于公益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,但接下來應盡快解決與“身份”相應的“待遇”問題。
  “我建議,政府部門可設立免稅資格申請的"預審制度"。”據(jù)馬驊了解,符合免稅資格的N G O為數(shù)不少,但不少都因一些小差錯而遲遲申請不下來,她呼吁有關部門在正式否決申請前先進行一個“預審”,給予N G O組織改錯的時間與機會。
  無獨有偶,民政部門也在呼吁“降低N G O免稅門檻”。廣州市民間組織管理局有關負責人對媒體說:“稅務部門在認定民非組織的非營利方面十分嚴格,民間局已經(jīng)在積極呼吁財稅部門給予支持。”其中,免稅資格只是“基本待遇”,更重要是進一步減輕壓在草根N G O肩上的沉重稅負。
  馬驊就建議相關部門對非營利組織作更細致的劃分:“一些社會服務型的N G O,給予完全免稅,帶有一定營利性質的社會企業(yè),可以酌情減稅。”清華大學N G O研究所博士后、歐美慈善法專家褚鎣則表示,“美國有些州,不僅免公益組織的所得稅,有時還減免營業(yè)稅。”
  采寫:南都記者黎宇琳 實習生譚楚丹
  作者:黎宇琳 譚楚丹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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