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兒姑娘贊曰:此文有《華威先生》之風!
在遇到小H之前,我對此將信將疑。
小H是北京一家普通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里的程序員,小H是個應屆畢業(yè)生,。鹊姆孔饷吭2500,小H每天加班到10點,小H有干不完的工作,小H跟我說,小H壓力大,小H很辛苦……
北京有許許多多為創(chuàng)業(yè)團隊提供辦公場所的機構,我們把它們稱之為“孵化器”,每一個孵化器里都有十幾個甚至更多的創(chuàng)業(yè)團隊 。我第一次見到小H,就是我們公司剛剛搬進新的孵化器那天。小H的公司比我們提前入駐,他坐在靠窗的工位上,托著腮,看著我們進進出出。
顯然,這一場小小的騷動輕易地擾亂了他工作的思路。他干脆停下手中的活,專心致志地看著這群新駐民“手舞足蹈”。
我無意間瞥見到他的眼神,四目相對。他卻眼中無神,眼中看著我,心中卻是放空的狀態(tài)。
北京的創(chuàng)業(yè)熱潮像核爆炸一樣輻射著全國各地,在李克強總理的鼓勵和支持下,“萬眾創(chuàng)新、全民創(chuàng)業(yè)”的大劇正在這個流光溢彩城市積極地上演著。那些在這部劇中一炮而紅人,儼然成為了所有創(chuàng)業(yè)者仰慕的對象以及照明的路燈。小H是其中的一個群眾演員,我也如此。
后來我才知道,不是每一個群眾演員都熱衷于演繹事業(yè)。
不過,那是兩個月后的事情了,那天小H第一次邀請我與他共進晚餐。
Ⅱ每一個孵化器里雖然團隊眾多,但大家每天朝夕相處,又共同創(chuàng)業(yè),雖然各自為營,但總給人一種高三畢業(yè)后就再也沒有的關于信念的迷之感動。所以,孵化器里每個團隊彼此認識再正常不過。
那天。刃枰蛴∫环菸募瑓s不會用孵化器里的打印機,而我恰巧路過……
于是電梯里、茶歇室、走廊上甚至衛(wèi)生間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。也就慢慢地熟絡了起來。
他本來是河北人,在老家工作了一段時間后,經(jīng)過朋友的推薦后來到了現(xiàn)在的團隊。但是入職了快半年了,對自己團隊總體感覺卻差強人意。
按他的原話來說就是:“還不如在老家工作呢!”
那天下午,北京像往常一樣風和日麗。小H走過來,邀請我晚上一起吃飯。我沒多想,就答應了。餐桌上,小H就開始抱怨起自己目前的處境,義憤填膺地舉出一大堆的例子來譴責自己公司有多么的剝削惡毒,同時別家公司又多么的善解人意。
所說的無非也就是過多的加班時間、可憐的員工待遇以及老板的刻薄小氣……我?guī)缀醪宀簧显,那頓飯吃了很久。
因為同樣是給老板打工,無論他是如何的想法,我總能在某種層面上給他一點理解與支持,并開導他事情要往好的方面看。創(chuàng)業(yè)氛圍其實都是這樣,每個團隊都是在與時間對戰(zhàn),希望他可以重整旗鼓,給他一點信念和希望。
可是我越是這樣說,他越是激動。言詞之間,盡是“憑什么呀,為什么呀,有什么好處呀,還不如不干了!”
“那你打算什么時候離職呢?”我以為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,很快能給我一個回答。飯桌上卻出現(xiàn)了前所未有的安靜。
他沉默了一小會兒后,似乎又很快找回了剛才的情緒。開始掰著指頭跟我談現(xiàn)在人才市場競爭多么激烈,工作多么難找,甚至把北京寒冷天氣與嚴重的霧霾都拿出來說了一番后,得出來一個結論:肯定是要辭職的,不過不是現(xiàn)在。我慶幸自己在群眾演員的扮演中還能有一個積極向上的心態(tài)。而小H卻并非如此。在那之后,我還和他去過幾次飯店,也喝過幾次下午茶。但是話題始終圍繞著他那過多的加班時間、可憐的員工待遇以及老板的刻薄小氣……
幾次之后,我自己也沒了興致,婉拒了他幾回。
后來他也就不來找我了。
生活開始平淡如往昔,北京很快地進入到深秋時節(jié)。寒風瑟瑟,干燥的空氣里夾雜著高濃度的PM2.5,口罩又到了熱銷的時令。
自從和小H聯(lián)系漸少后,我就很少和他相遇了。那是因為我有刻意地去避開他,不知道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想法。
但是,世界就那么小,情節(jié)像小說一樣。
晚餐和別的同事一起去吃飯,偶然在飯店里看見他正和別人一起用餐。我坐在他斜對面一桌,他正滔滔不絕,侃侃而談,沒看見我。
我聽不見他們在聊些什么,但從小H義憤填膺的神情來看,八九不離十的是他那過多的加班時間、可憐的員工待遇以及老板的刻薄小氣……
盡管如此,小H卻至今沒有離職。他像是一個不小心寄生錯宿主的寄生生物,既厭惡著宿主,卻又離不開宿主。
而我們成為他最廉價的宣泄口,從某種意義上緩沖了他的矛盾,但這是短期的。從長遠來看這個矛盾永遠存在,無法根除,像一顆埋藏已久的定時炸彈。
Ⅲ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,又是一個最壞的時代。人們有足夠多的渠道去發(fā)泄吐槽,彰顯自我;又同時有足夠多的規(guī)章制度來約束行為,規(guī)行矩步。
壓抑與釋放,在這個時代得以并存。在美國,所有的行為都可以被寬容地接納,他們把這些稱之為文化。似乎在一個穩(wěn)定的社會里,越來越多的文化相互沖突,便能優(yōu)雅地迸發(fā)出一種烈火烹油般繁榮的景象。
存在即合理。坦率地說,我理解小H的思想,但卻欣賞不來。
但當我們拋開總體不說,回歸到個人本身上,這種行為對自己是毫無益處的。
小H一方面對公司心如死灰,視如仇敵;一方面又不愿脫離,捉襟見肘。而似乎只有不停地抱怨才能緩解他內心的矛盾,注意,這里僅僅是緩解而已。
創(chuàng)業(yè)項目非生即死,孵化器的團隊也來回更迭。你們看見有多少互聯(lián)網(wǎng)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轟然成功,就有比之百倍的公司轟然死去。所以孵化器里面人們來來往往,搬來搬去,總是絡繹不絕。
我時常在忙碌的工作狀態(tài)中,無意間瞥見靠窗工位的小H。他常常像我第一次見他那樣托著腮,專心致志地看著這一場又一場新駐民的入場儀式…